《一年》

一如既往的，在寫完報告後，牆上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到了十。

已經這麼晚了嗎？看著前面把腳抬到桌上跨著，正滑著手機的長髮男子，喊出了聲音吸引對方注意力。

「白井，還沒下班？」將整理好的文件釘好丟到對方桌邊，從抽屜摸出了一條肉泥先給遲遲等不到晚餐的胖橘墊有如無底洞的肚子，明天是假日，要是這個人沒有事要找自己，並不會刻意留到現在。

果不其然，收到了那個俐落的白眼。

「我要交的東西，你沒給我也不能下班。」

好吧，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問題。將手機放下的白井接過報告隨意翻了翻後，便把整份文件塞進自己抽屜。

他將長腿放下到地面站起來，拎起已經整理完好些時間的隨身背包，「吃拉麵。」

十點，下班族，兩個上了半七十的大男人在這時間去吃拉麵，還真是像極了被公司操勞到心神疲憊的中年白領大叔。

有些意外，平時都是自己提議要去吃，對方少數難得的主動提出邀約——即使對於現在的白井來說，對自己提出邀約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不過以對方的習性，或許還要順手捎了一杯奶茶過去，沒有多想很快的整理好了隨身背包，將多多安置好後跟著對方一前一後離開這時間已經餘留沒多少人的警局。

往拉麵店的路上，順路買了白井要求必須要有的奶茶後，中間並沒有過多對話便到了目的地。

那事件結束後，像是什麼都沒變一樣，其中似乎也有不少事情有了變化。

同樣的人馬聚在同樣的地點，過去是每天都能見到的日常，而現在除了多多與白井，還有自己之外，在那個辦公室的成員也有了不小的變動。

直到了拉麵屋，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已經一年了嗎。」點開最早遞出辭呈那人的社群帳號，時隔一年對方的臉上也增添了許多過去不常看見的笑容，而現在對方的照片裡，偶爾能見到另一個曾經也同為夥伴的身影。

在那個離職時說了要去吃火腿的人臉上似乎也有了更多豐富的表情，也開了個新的社群帳號放上旅遊的照片。

一個曾是零課的資料庫，另一個曾是零課的戰鬥員，像是被什麼牽引般，這樣的組合簡直是命運，那些日子也好，現在也是。

把端上桌的兩碗豚骨拉麵與剛才買的奶茶拍了張照片，傳上過去四個人共用的群組，特意標記了兩人並寫下「慶祝酒井離職一週年」這樣的訊息傳送了出去。

沒多久收到了酒井發了和初瀬的自拍合照過來，似乎在吃辣炒年糕，現在他們在首爾吧，或許晚點就能在社群帳號上看到打卡了。

同時照片也配了字，「課長是巴不得我現在飛回去吃拉麵嗎？」這樣的訊息傳了回來，還真有原本一貫的風格。

看著又亮起的螢幕和跳出的訊息通知，喝了一口放在手邊的奶茶，那位奶茶仙子並沒有滑開自己的手機，而是一邊吹涼還在冒煙的拉麵一邊問話，「看你那個樣子，應該是被嘴了吧。」

「……好好吃你的拉麵不行嗎。」也不是一次兩次，在他們兩個離開後人手不足且腦袋不夠用，成日忙得昏天暗地，現在還有西森分擔工作，許多方面來講都前些陣子相比好了不少。

現在想起來，酒井離職也不過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在零課成立時期就在的成員也剩我們兩個，性格再不合現在也算是某種程度的革命情感了，還真是有些諷刺。

手邊摸了個杯子倒了點啤酒，將杯子遞向對方卻收到了「我有奶茶了」的回覆，把剛才的白眼還了回去後才用杯緣輕碰一下對方的奶茶杯子，「誰叫你喝，沒情調的人，乾杯。」

「我等等不要搭酒駕的人的車。」他喝了一口奶茶，接著伸手張開給我，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在要什麼，從口袋摸了車鑰匙遞給對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把鑰匙交給對方之後自己又吃起了拉麵。

時間接近深夜，麵店的人並沒有很多，多數也是下班後來小酌一杯的下班族，或是這時間肚子餓找宵夜吃的附近居民。

將啤酒下肚後醉意很快的就上頭了，仍有一絲理智尚未消失，一手拍上白井的肩膀，「你是刻意找我紀念酒井離職一週年嗎？還是想跟我聊心事呢一織織？」卻被對方一把揮掉。

「醉鬼，秋庭到底怎麼忍受你的。」白井只是把自己的奶茶和拉麵吃完之後，從另一個人的外套裡摸出了皮包後付了錢，便一手提著貓籠，一手扛著走路已經有些不穩的人一同塞進後座，接著自己坐進前座發動車子。

等到醉意退得差不多時也快到了自己的家。

「……白井，你覺得現在這樣是最好的嗎？」在對方停車時，看著窗外不由得感嘆一句，過了那麼久早該沒有迷茫了，但每每想起仍有說不出的遺憾和感慨，那又如何。

如果酒井和初瀬留下來，如果銀杏現在還活著，現在又是怎麽樣？

前方的長髮男子沒有馬上回話，只是解開了安全帶，往後一靠在了椅背上，他拿下了半邊眼鏡，透過後視鏡可以看見似乎閉著眼在思考什麼。

「……如果這是不能改變的命運，這樣就夠了。」

那個承著我們過多思念的過去，時間過得再久，一年也好，三年也罷，一輩子……或許都不會忘記吧。

這樣看似平凡日常又能持續多久呢。